按照计划，我们先去了小痦子家。
小痦子家的房子是刚开盘的新楼，很宽敞，估计是过年分到了钱之后买的房。
进了门，我先向小痦子的爸妈介绍了一下大齐。
在介绍的时候，我还在担心，他爸妈是不是会把小痦子的死全都怪罪到大齐的身上，因为我在他们的印象中并不是不三不四的朋友，那不三不四的肯定就是大齐了。
但我的判断又出了差错，他们不但没有怪罪大齐的意思，对大齐的态度甚至比我还要好，看样子小痦子是把我和大齐都描述成了给他安排工作、做正经生意的老板。
我顿时松了一口气，但大齐随后的举动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。
他跟着小痦子的父母到了客厅，没有往沙发上坐，而是当着老两口的面扑通一下跪了下来。
小痦子的爸妈都愣住了，赶紧过来搀扶大齐，一边扶一边说：“这是干什么啊，快起来！快起来！”
大齐一抬手，轻轻推开了小痦子爸妈的手，然后冲着他们咚咚咚磕了三下头，把自己脑门都红了。
小痦子的爸妈全都懵了，也不知道这是咋回事，就诧异地朝我看过来。
我不知道该怎么说，只能回避开他们的目光。
大齐这时才开口说：“对不起，吴佳江是因为我才死的，是我对不起他，也对不起你们两位。是我因为生意上面的事情跟人起了冲突，吴佳江是为了我，才去跟人拼命的。是我对不起你们两位，对不起！”
说完，大齐又冲着他俩咚咚咚地继续磕头，而这一次，那两口子没有再去扶他了。
大齐一连磕了二十几下，小痦子的母亲动都没动，最后还是小痦子他爸过来劝了一下，伸手托住了大齐的肩膀，用力把大齐给扶了起来。
我偷偷看着小痦子的母亲，她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了，无比憎恶地看着大齐。
大齐的脑门已经破皮出血了，但他并没有去擦，而是再次看向小痦子的母亲，深深鞠躬说：“对不起，真的非常对不起。”
小痦子的母亲还是没有说话，在颤抖地瞪着大齐，最后转头离开了客厅，走进了里屋，咣当一声关上了房门。
小痦子的父亲顿时僵在了客厅，为难地左右望着，最后强挤出笑来冲大齐说：“你坐吧，我去一下里面……”说完，他便小跑着去了里屋。
大齐坐到了沙发上，立刻把旅行袋放到茶几上面，然后一沓一沓地从里面拿钱出来。
在茶几下面的二层格里正好放着几包纸巾，我赶紧过去拿出一包，抽了几张纸递给大齐，让他先把头上的血擦一擦，然后我也帮着他一起拿钱，一边拿一边数着。
我俩很快就拿了一百沓，也就是一百万块钱，这些钱堆满了整个茶几。
又等了一会，小痦子的父亲终于从屋子里出来了，也看茶几上放着的钱，老爷子顿时傻眼了，愣了好半天才结巴着说：“这……这……这是啥……啥意思啊？”
大齐站起来，冲小痦子父亲说：“大叔，这是赔偿金，不管警察那边怎么调查，怎么抓凶手，我这边也肯定要给点说法。我知道，人的命不是用钱能算出来的，我也不是来求你们原谅的，这钱你们拿着用，以后如果有什么难处了，就尽管给我打电话。这是我的名片，留好了，有事就打我电话。小痦子的事，真的对不起了！”说着，大齐再次冲小痦子的父亲鞠了一躬，然后又去里屋门前，对着紧紧关闭的房门鞠躬说了声：“阿姨，对不起！”
里屋并没有传出任何回应声，大齐也没有在意这些，回头又问了下小痦子的灵位在哪里。
小痦子父亲赶忙带着大齐去灵龛那里，我也跟过去看了一眼。
灵龛弄得不错，不像恐怖电影里那么阴森，如果不仔细看的话，更像是个书柜。
在灵龛前面放着几个蒲团，大齐走过去，把蒲团拨到一边，直接在地板上跪了下来，冲着灵龛磕了三个头。再次起身后，他便对着灵位牌说：“小痦子，哥过来看你了，以后你爸妈就是我爸妈，我会照顾他们的，你就放心走吧。”
说完，大齐伸手从灵龛下边的柜子里拿出三根香，点着了拜了拜，把香插在了香炉里面。
转回头，大齐再次冲小痦子的父亲说：“我们就先走了，大叔如果有什么难处，就给我打电话。小痦子我是把他当亲兄弟看待的，所以你们也可以把我当儿子看，就当是多了不孝子了，反正以后你们家的事，就是我的事。”
小痦子的父亲紧紧皱着眉，也不知道这时候到底该说什么好，最后就只能沉默着站在原地。
大齐走过去拍了拍小痦子父亲一直紧攥着的两只手，然后回头冲我示意说：“咱们走吧。”
我赶忙点头，然后拎着上装钱的旅行袋，转头离开了小痦子家。
到了楼下，我便给王忠庆他爸打了个电话。
只响了一声，他爸那边就快速接了起来，不等我说话便冲我喊着：“你可算开机了是吧？钱的事怎么说？我跟你讲，我儿子是在你们那死的，你们就必须给我个交代，要不然……要不然我报警告你们去！”
我厌恶地叹了口气，回答说：“给你十万，你在家吗？”
王忠庆他爸一听我答应给钱了，态度顿时变了，带着笑地说：“在家，现在就在家呢，你知道地址不？我我我……我发短信告诉你！”也没等我回答，他直接挂了电话，等了几秒，短信就到了。
我看了下地址，和公司里王忠庆住的地方果然不在一块。
我和大齐打车赶去了新收到的地址，刚一下车，就看见小区门口站着一个全身邋里邋遢、蓬头垢面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。这男的一直冲着我和大齐望着，眼里满是期待，等我俩走过去了，他便弓着腰迎过来问：“你俩是来找王忠庆的吗？”
“对，我是常安，这位是齐老板。”我说。
“哦哦哦，齐哥是吧？”这邋遢男敬畏地望向了大齐，嘴角还挂着笑，根本不像死了儿子的模样。
大齐鄙视地扫了他一眼，爱理不理地问：“王忠庆的丧事办了吗？”
“还办啥丧事啊，就扔给警察了，他们乐意咋弄就咋弄呗。”邋遢男一边回答一边搓着手望着我们拎着的旅行袋，然后抻着脖子问：“钱都带着了？”
“嗯，带了。”大齐一边回答一边把左手里的旅行袋放到地上，接着抬起胳膊一拳打了过去，砰的一下就把王忠庆的父亲打得两脚离了地，整个人飞出三米多远。
这邋遢男被揍懵了，捂着喷血的鼻子，看着大齐纳闷地眨巴着眼睛，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挨揍。
“给他钱！”大齐冲我说了句，拎着旅行袋就走。
我伸手从包里拿了十沓钱，走到邋遢男面前，把钱狠狠砸在他脸上。
他一看见钱，也顾不上疼了，也不在乎自己刚刚挨了一下，抱着钱，咧着被打掉门牙的嘴，一边笑一边冲我们感谢说：“谢谢常哥，谢谢齐哥，谢谢常哥，谢谢齐哥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