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是什么时候，大概是从叶家回来的第二个星期，顾阮醒了。
据说，是被一个梦给惊醒的。
醒来之后，整个人和之前判若两人，也可以说是，几乎要疯了。
她整天无非是抱着自己的身体，而又哭喊着，什么人劝着都没用，还有偶尔还会自残。
用自己的手打自己的脸，或者用头去撞墙，若是不注入镇定剂，估计她迟早会往自杀的方面去想。
陆臻在叶笑的带领之下，来到了顾阮的病房的门口。
“陆臻。”叶笑叫住了他，在他转身的时候，她道：“不论待会儿看到了什么，你都不要惊讶，更不要发出声音，激怒了她，她现在精神方面……”
哽咽了一会儿，她诚实地回答道：“的确不太好。”
没有回应，良久，他这才点了点头。
在陆臻淡然得看不出一丝感情的目光之下，叶笑打开了那一个巨大的锁。
没有人会想到，关病人的时候，会这样子的。
他更没有想到的是，病床上瘦弱的人儿头发乱糟糟的，四肢被绑在床上，甚至，还有一些勒痕，看起来像是要挣扎时却又挣扎不开而留下的。
此刻，她已经睡着了，脸上还带着一些伤痕，估摸着是刚醒来时闹着不知道撞到哪里弄的。
他的心几乎是无法自拔地抽痛了起来，他强忍着愤怒和心疼，又不敢上前。
这一切，皆是因他而起。
床上的人，似乎是眼睫毛动了动，嘴里还迷迷糊糊地喊着——
“阿臻，你在哪里……”
叶笑的心也提了起来，她对顾阮再有敌意，而此刻，她有的只不过是医者仁心，只不过觉得可怜罢了。
不知为何，她竟看不下去，自然是一个人退了下去，悄无声息。
他察觉到叶笑的悄无声息，而此刻，焦点只在床上躺着的人。
每天被束缚着的身体，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枷锁一般，顾阮眼里含着泪水，从眼角滑落，嘴里一直不停地说着——
“不要。”
这一切，无一不在提醒他，他之前所犯下的罪孽。
心里是内疚的。
“阿臻……”她睁开了眼睛，泪花在眼中闪烁，看起来是那样的楚楚可怜。
他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儿，他应了一声，道：“我在。”
“我害怕……”她这一声，加之之前的遭遇，却彻底令人心软。
他强忍着心中的强烈疼痛，毕竟曾经也深爱过，他一直以为好聚好散就好了，却没想过曾经的人会变得如此模样。
“不怕。”他跪坐在她的床边。
她的手上还被一个东西锁住了，是铁锁，上面还带着些许的血渍，这却越发地令他愤怒，他怒吼：“来人！”
即刻有人进来，门口的叶笑一怔，却不敢直视里面的场景。
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邪恶的想法——
若是床上的人再也醒不过来，那幸福会不会像她靠近？
她轻笑，隐隐的苦涩在心底蔓延，为什么她总是要倚靠着别人的离开来上位，这无疑是一个足以令人羞愧的想法。
她忽而蹲下身子，抱着自己的身体，任由着这外面的凉意侵袭着自己。
来人解开顾阮手上的铁锁之后，她便立刻起身扑向他的怀里，头靠在他的心头，身体都在颤抖。
她身体的冰凉，令他微微一颤，他不知道她在这里到底吃了多少苦。
“阿臻，我就知道，你不会这样抛弃我的。”顾阮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。
之前的离开，她差点儿以为自己要死掉了。
“放心，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心理医生。”他能做到的，便是如此。
“我不要什么心理医生！我只要你！”顾阮尖叫着，捂着自己的耳朵，抽泣着嘶吼道：“为什么你们都以为我精神有问题！”
紧接着，陆臻还未反应过来，就感到整个人向后倒去，还有胳膊上传来着的剧烈的疼痛。
早知道顾阮会有攻击人的反应，监管人员立刻从门外冲进来制止顾阮。
她像是一个手无寸铁之人，被所有人按着，然后按照原来的方式给她锁着。
她还在尖叫着，刺耳的尖叫令人发指，狰狞得很，就连在外面的叶笑都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。
陆臻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，却又无能为力。
出来的时候，是叶笑陪着他去看医生的，他眉头紧锁，由着医生在自己的手上动作，疼痛被抛之脑后。
叶笑紧握着他的手，轻声安慰道：“一切都会好的，会没事的。”
他叹息，点头，道：“嗯。”
“时间还长，还可以治疗。”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安慰他的时候，心会那么疼。
也许，只是容不下这么一个女人，却又不得不装着她。
他心头的复杂，也无人能懂。
他只是不明白，好端端的一个人，为什么会变成如此模样，令人发指的模样。
一想到这里，他就觉得头疼。
许是刚刚的遭遇太令人匪夷所思了，一切就像是电视剧里才会发生一般。
回到家，陆臻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，一声不吭，就连晚饭，也都没下来。
不知道他心里想得到底是什么。
饭桌上，也是冷清，她吃了几口便失了胃口，也就收拾了一下。
她担心陆臻，可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，好似她说的一切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，不过是一场空话而已。
空谈也只是空谈，这一夜，她竟一直想着他们之间的事，竟一夜无眠。
陆臻怎样也睡不着，同她一样，便是到了清晨，这才发出一些动静。
叶笑也有感觉，她起身趴在栏杆上，便看到陆臻已经穿好了西装，似是准备出门。
没有言语交流，她也知道他要去哪里。
她挠了挠头，心酸地强颜欢笑，说道：“早去早回。”
如此而已，他点了点头，却没有吭声。
离开的鸣笛声，告诉着她这座房子里，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。
她看着扬长而去的车子，心却是空落落的。
房前的茉莉花，还开着，可她却总觉得，这花将要枯萎了。